原载于:spoon 2Di vol.49  (感谢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提供图源)

翻译 / Revin

——《皿三昧》终于开播了。第1话就进了推特趋势第1位,在动画爱好者之间也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这个企划是如何做出来的呢?

在《百合熊岚》制作结束后,我和制作staff们几乎每周都会相约喝茶吃饭,聊着”还想一起做点什么”。好像是15年黄金周的时候吧,觉得差不多该认真考虑(下一部)企划时,一开始就定了要做“男孩子系”和“河童”的故事。

——为什么是河童呢?

因为想做“非日常的角色”。《回转企鹅罐》里是企鹅,《百合熊岚》里是熊……连续做了涉及动物的作品,所以觉得动物挺好的。而且这回不知为什么会想描写“关于水的故事”。非日常的,像是动物般的存在……所以就是河童?这样。“感觉会有河童登场呢!”——跟staff们说了之后,大家都是一脸“?”的表情(笑)。记得我在2015年内就已经把企划书的草案做好了。

——《回转企鹅罐》是以丸之内线为舞台,这回是明确地将故事舞台设定在浅草了呢。

设定(故事舞台)时如果全是虚构的话,对创作方来说也很辛苦。要是用实际存在的地方的话细节上更有实物的真实感,也能给观众们亲近感。因为本作讲的是河童的故事,所以我们查了很多日本的河童传说。说到东京的河童,还是浅草最引人注目。要是我老家附近有河童传说的话,可能故事舞台就会变成那边了(笑)。

——作中把浅草的风景描绘得十分细致帅气,让人觉得浅草可能要成为“圣地”了。除了河童传说很多之外,还有什么选择浅草作为故事舞台的原因吗?

“能不能让人喜欢”是很重要的原因。我去了一次浅草,逛了吾妻桥、雷门、合羽桥道具街。散步时看到了黄金“河童河太郎”像,路边还摆了很多河童的装饰,感受着隅田川的生命力,这里的气氛让人有种“真的会有河童出没”的感觉。浅草更有趣的一点是大家的生活圈子。离游客众多的主干道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大片住宅街,大家都普通地生活着,小学男生在放学路上走着。而且还有东京天空树这种现代的东西混进了背景里。这个地方原本就有种今昔混杂的混沌感,要是再加进河童的话就会变得更混沌了。

要表现“男孩子系”的话

——担任角色设计的ミギー老师是主要负责小说插画的画师,在本作里是初次担任角色原案设计。您是如何认识ミギー老师的?

女孩子为主角的作品,比如《少女革命Utena》的话就找像是斋藤千惠老师那样有少女漫画风的作家,在以百合为主的《百合熊岚》里找的是百合漫画家森岛明子老师……。这次是一开始就想做“男孩子系”的故事。所谓“具有男孩子特质”的东西是什么呢?脑海里最初想到的是“少年漫画风的不拘小节感”。2015年夏天我见到了ミギー老师的画。ミギー老师的水彩画的触感兼具了少年漫画的不拘小节感和女性向作品的柔和细节与纯真感。ミギー老师很擅长画小孩子,画风也很有少年感,觉得和这回以男孩子为主角的企划很契合,所以就拜托ミギー老师来做角色设定了。

——最先公开的ミギー老师的主要角色设定是玲央和真武。这回是要讲成年男性的故事吗……?但实际上说的是三个初中生的故事,做了“预习”的观众们想必会很惊讶吧。

惊讶吗?(笑)我觉得我的作品的世界观有一半都是观众们创作出来的。当然《皿三昧》讲的是一稀他们三个人的故事,但如果一开始就介绍他们三个的话,在播出前大概就要燃尽了吧。先介绍玲央和真武,然后再公开一稀他们的信息的话,大家就会觉得《皿三昧》的世界还挺宽广的,我期待观众们能这么想。

——斋藤岬老师负责的警官组外传漫画《玲央和真武~两人是皿三昧~》是和《皿三昧》本篇不同的温馨日常系故事。如果预习了外传漫画之后再来看本篇动画第1话就会觉得“玲央和真武好像(跟之前漫画里)的气氛不太一样!?”,会吓一跳吧。

在和外传漫画的责编开会的时故事就变成那样了。责编和我的年龄比较相近,“《加州公路巡警》和《传说中的刑警Domi和Matu》(70年代-80年代的电视剧)真有意思啊~!”两个人聊得很开心(笑)。我想在玲央和真武的搭档故事里将浅草日常生活用富有本地感的味道表现出来。用像是《这里是葛饰区龟有公园前派出所》(又译“乌龙派出所”)一样悠闲的基调表现和本篇不同的《皿三昧》的世界。

填平“代沟”的“笑料”

——就算读过了《皿三昧》的脚本,但在看影像的时候还是会让人吓一跳“是这种故事吗?!”。是一部影像力很强的作品呢。

可能我的作品很多都被如此评价吧。虽然影像制作还在顺利进行中,但staff们自己看完成版时也会说“会变成这样吗……!”(笑)。

——本作的制作阵容有很多都是从《百合熊岚》来的,内部的气氛如何呢?

这回感受到了代沟呢。对我来说,要先跟Lapintrack的渡部(正和)和内海(照子)谈关于作品的事,首先他们是否觉得有趣很重要。这是“第一个任务”。结果完全无法沟通(笑)。我很容易高高在上地考虑事情,容易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也有独断专行的地方。但他们(渡部、内海)站在和观众接近的位置。注意唤起(观众)的同感,考虑如何留住观众,结果来说我也学到了很多。

——双方是如何深入沟通的呢?

首先是做出了我和他们都能理解的“共通语言”。作为我来说是想讲点更高屋建瓴的话的(笑),但这么一来就连结不上了。说些“下里巴人”和“无聊”的话,积累起“搞笑”这个共通语言。“尻子玉”就是其中的一个。

——(笑)的确,“尻子玉”这个发音就挺有意思的。

这回作品里的冷笑话和喜剧要素都很多,(原因)是为了让制作阵内部对有趣之处有统一的认识而摆出来了。可能是至今为止的作品里最多的。但意外的是把作品自身做成了服务精神旺盛的感觉。这回在企划阶段时就已经塞进了大量的信息,说到底“这种东西能不能在电视上播出?”,(多到)令人抱头烦恼的程度。但在制作影像的阶段也必须要超越这些“大量的信息”。为了实现这点,制作阵是否觉得“来劲”是很必要的。

——说到制作时的交流,对声优的指导也是很重要的。听说录音已经全部结束了,您对录音现场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吗?

录音很有趣!每一话录音时我都会在现场,这次要说的是这种故事,瞄准的是这里,爆点在这里,会由我先行解说一遍。无论是新手还是老手(声优)们,我都希望让他们觉得配这部作品时“从没做过这种演技”,指导村濑(步)他们时我会说“你们有没有被拔过尻子玉啊?再稍微放开一点”这种话,让他们感到烦恼(笑)。

——声优是如何选定的呢?

这回是听样本带甄选出来的。因为我没做过很多男孩子出场的动画,一边感到困惑,一边考虑了很多模式和配置取得了平衡。“同年代的角色一多起来的话音高就会很接近,搞不清是谁在说话”,也有过这种例子,所以这回相对而言是把音质和音高有区分地配置了。

——第1话的村濑装成SARA时的声音的可爱程度还引起了讨论。监督在录音和声优交流时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吗?

要举一个例子的话那就是堀江瞬了。他在选角的时候还并没有多少经验,“但想赌上那份新鲜感”所以选了他来配燕太。他的演技也越来越好。他本身的戏路就比较宽,再加上正赶上进步很快的时候吧。结果来说让大家都很着迷。

——本刊发售时,动画的1-3话正在播出中。角色们各自怀揣的秘密也已经暴露了。1、2话是一稀,3话是燕太的秘密泄露。

他们各自隐藏着的秘密通过泄露而被察觉。所谓隐藏的东西就是“丧失”。通过“连结”来明白“他们究竟丧失了什么”,这点作为系列构成来说感觉很神秘。角色的设定和关系性也是从丧失来倒推着创作出来的。

——从企划初期阶段开始,现在的角色们和他们的关系性都没有变化吗?

一开始的主要角色是三个男孩子,河童(Keppi),还有二位警官——这些角色和配置已经都凑齐了。故事草案和现在很不一样,刚开始想的是“孩子们的世界”的故事。世上存在一个“只有小孩子才能看见的世界”,明明地球规模的危机已经袭来,但大人们都没有察觉到。孩子们为了拯救世界而奋斗,是个直接又很少年基调的故事展开……。虽然因种种原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我觉得角色们的印象从一开始就没变,是故事的细节变了。虽然想做的事、起点、终点都没有变,想推的点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挑个接近的说法可能是“讲故事的方式”变了吧。

——监督觉得“丧失”是怎样的东西?

无论是谁都有不想跟别人说的情结和觉得害臊的部分对吧。我觉得这些人的感性和行动都和“丧失”有关。想要补上失去的某个东西而行动。可是自己的丧失只靠自己的行动的话很难补上。在《皿三昧》里,靠着“连结”而得知某人的丧失,为了填补某人的丧失而行动。比如一稀和悠逐渐相互吸引,是因为彼此的丧失就在身边,突然血冲上头,怒上心头是因为最不愿被触及的类似丧失感的东西被触及了。而且这次有意识地加入了“单恋”的故事。单凭“单方面的喜欢”推进故事。而且不是说对这份喜欢的热情被返回来就完结了,而是靠别的什么东西予以完结,我想做这样的故事。

——关于玲央和真武想详细地问一下。二人的情节里飘荡着慵懒的氛围,有点让人心动。

我觉得是因为staff们喜欢所以表现成这样了。像我刚才提到的,如果大家都来劲的话,会很强烈地表现在画面上。

——他们也有某种丧失吗……?

这个嘛……。像刚才说的一样,以前的他们可能是“已经结束的关系”。但人类不会一直保持同一个状态,是会一直变化的。在变化中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误解。特别是玲央,是怀揣着这样的误解的角色之一。

我们所面对的“欲望”之形

——几原监督的作品印象中以女孩子为主角的很多,比如《少女革命Utena》和《百合熊岚》。您这回创作的是几乎全由男性角色构成的作品,总觉得给人很新鲜的印象

的确可能是有这种印象。但我没有特地想要去创作“女孩子系”的故事,只是偶然每次都成了女孩子系的故事。《Utena》一开始是男孩子系的故事,但因为遇到了斋藤老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回转企鹅罐》也是,我想的是高仓兄弟的故事,但作为标志来说阳毬(Princess of the Crystal)和苹果(的印象)很强烈,可能有不少观众会觉得是女孩子系的故事。原本我也很想做男孩子当主角的作品。这回是有意识地来做男孩子系的作品,从这点开始出发的。虽然企划的起点是做“男孩子系的故事”,但没怎么去考虑观众和目标群体是男性还是女性,也没有对此做区别。我们想往何处去,我们“最渴望的东西”是什么——是向着这个方向前进的。

——听到“最渴望的东西”之后,会想起本作里令人印象深刻的“连结”这个关键词。

“连结”不只有积极的一面,也有“不愿为人所知的事情也被知道了”的损伤对吧。我希望用影像和故事细节去试着表现“靠着连结共有罪孽”这点。如今的时代,靠SNS和社交网络日常连结在一起已经是理所当然。但我们还处于开始对连结这点感受到意义的阶段。“真的连结着吗?”“这个连结真的必要吗?”大家都有这样的烦恼。另外“欲望”是15年前后我注意到的词语。当时我在新闻上看到说“最近的年轻人不想买车,对时尚也没有兴趣。没有占有欲”的报道,推特上也有“最近的年轻人都没有欲望的吗?”这种发言。对此,有几个人在这条下面评论说“我们也有欲望。只是上个世代的人不了解那是什么而已”。看了这些评论之后稍微多想了一些。如果我是当今时代的年轻人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呢……。是有物欲呢,还是想要别人的认同呢。这些想法和我平时模模糊糊考虑的“想写关于朋友的故事”的想法连起来了。

——每周都会有带着“欲望”的僵尸登场,被“榨取欲望”。可是也有观众表示“虽然一稀他们反复地在对僵尸说教,但实际上大家做的也都是差不多的事吧”。

一稀他们是因为僵尸是犯罪者,所以在拔尻子玉的时候的口气显得像是在说教。犯罪者们可能看上去像是因为沾染了欲望而成为了僵尸,但他们也在渴求某种连结,只是因为搞错了频道,要说他们和一稀们有多少区别,那是只隔了一层纸吧。所以我不希望把僵尸们视为“单纯的恶”或是“坏掉的人们”。他们是“主人公们的延长线上的存在”。欲望这个词容易被作为负面词使用,另一方面,爱这个词容易被积极地使用。但所谓的爱也能被视为“想要支配这个人的欲望”。我的感觉是它们并非相反的东西,而是同一性质的。在故事后半段里,他们各自的欲望和“连结”会何去何从,会落到怎样的语言上,希望大家能给予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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